小捷总是梦见那个女孩,在梦中不停的追逐中,那个袅袅的女子穿着淡绿色的旗袍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河堤上,小捷拼命的跑去,却总是看不到背影,总是在追上的那一刻看到女子的发簪,却发现如瀑的黑发,被黑色的噩梦惊醒。
一
民国七年,大上海林公馆林老爷子六十大寿那天,上海社会各界名流皆来祝贺,门前车水马龙,人流不止,中堂之上,林老爷子端坐上位,杜公馆杜月笙的贺联挂在寿字两旁,上联“金戈铁马半生涯,江水为源。”下联“风雨飘零六十载,木木成林。”此联明眼人一看就知大有深意,林老爷子前半生随大清左宗棠南征北讨,收复伊犁。民国初年,孙中山以“满清虽罪,驻疆有功”嘉奖为“源公”下联主旨林老爷子膝下已有二十子,并有三十四个孙子。寿宴至中,二十子携孙齐齐叩拜。宾主欢坐一堂。寿宴至中,林公馆管家林三飞奔而至,跑到中庭一个跨步,林老爷子面露不满,管家不顾众人,直奔林老爷子耳畔:老爷,十三姨太生了。生了个千金。林老爷子闻言大喜,遂向来贺嘉宾宣布此事,大家一致拜上,笑称双喜临门。林老爷子抱出麟儿,眉清目秀,遂使章太炎为之取名,章公推不得,遂起闺名:婕儿。
二
梦中女子的相貌成了小捷的心头之源,但是梦中一次次的失望,逐渐演变成白天上课的时候也会出现幻觉。直至好友林朋约其出门,才从恍惚间重回现实。又是打架,与之这次对峙的是隔壁职中的少年们,小捷依旧带着一大帮人开始挑衅,恍惚间似乎看到对方队伍里有一个女生。没错。小捷揉了揉眼睛,是的,是一个女生。林朋还在和对方对骂中,小捷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是她,她来了。小捷拼了命的跑去,跑过去,“砰”小捷的眼睛里出现了重影,林朋不知道小捷为什么自己跑过去,狠狠的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下,“打起来了,上”小捷捂住眼睛仔细的寻找那个女孩,却发现那个女孩不见了,回过神来的小捷看到林朋被打倒在地,顺手抽出一根铁棍劈头盖脑的打下去。
三
十三姨太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女儿,心中慰藉。或许因为此女,其子林朋日后可得林家半壁家业。婕儿长成十三岁,家中同胞哥哥林朋结婚,林老爷子止有一女自然对婕儿爱护有加,爱屋及乌,林朋的婚事办的轰轰烈烈,在大上海一时传为佳话。民国二十五年,婕儿十八岁,生的亭亭玉立,踏门提亲者数不胜数。林老爷子问及婕儿婚事,婕儿不语,绕膝父畔轻言道:女儿但凭一见倾情,不做他家之媳。林老爷子遂开榜招亲,抛绣球,纳贤婿。此言一出,凡大上海各家公子哥奔走相告,战火蔓延下的大上海总是这样。也许这是最后一丝繁荣。那日,法租界楼下人头攒动,婕儿身穿淡绿色旗袍,由哥哥林朋扶着,楼下一片欢呼。直到中午时分,人群中走过一个少年,笑吟吟的看着婕儿,婕儿心中一动,似乎耳畔听到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梦中传来的一句话语:婕儿,执子之手,嫁我可好?
四
林朋的头部受伤,医务室里,小捷的手机一直在打电话,不一会儿,高中部四十多人在三个人的带领下来到医务室,老远就打着招呼过来“小捷,老林怎么样了?”“恩,不好预料啊,头部缝了三针”“怎么了啊,职中的怎么会和你们缠上的啊”“老林的妹妹昨天下午被职中的给敲诈了五百块钱。”“我擦,谁的人都敢动?”林朋还是坐在医务室里,护士小姐轻轻地用棉球棒擦拭他头上的创伤。小捷坐在一旁静静地玩着手机,恍惚间又看到那个女孩,翠绿的衣衫,大大的眼睛,嘴角的梨涡还有。。。。小捷猛地转过头“林朋,你妹妹呢?”林鹏奇怪的看着他“在家啊,怎么了?”小捷垂下头,还有,还有什么呢?眼前多了一双翠绿色的运动鞋,小巧的脚踝上带着一个脚环。小捷抬起头,是的,就是她。“你好,我叫林婕。”
五
少年的目光随着婕儿手中的绣球四处流动,婕儿调皮的把绣球左右旋转,直至选准少年直扔过去。少年径直捧着绣球走上阁楼,林老爷子试问婕儿:此子可中意否?婕儿不语,笑而退居闺房。林朋出来接待,奉茶拨盏,细问少年家境。少年道:我叫小捷。婕儿一惊,转身而出,少年起身走到婕儿耳畔轻声道:婕儿,执子之手,嫁我可好?民国二十五年冬,日寇打到南京。南京沦陷之时正是小捷与婕儿大婚之日,林家陪送以巨额嫁妆,小捷整日挽婕儿在大上海的灯红酒绿之中流连忘返,婕儿喜得佳夫,天天随小捷流连于大上海的夜色中。林朋找到婕儿时,小捷正和婕儿在吃红糖糕。林朋拉过小捷,他对这个少年颇有好感,他喜欢他缜密的思维和性格,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所有表现在外表的都是伪装,想得到林家的家业,小捷可以是他的头号军师。
六
林婕不会想到,这个小捷会是哥哥的好朋友,一脸色眯眯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甩动着手中的小包,“哥,我先回家了哈。”小捷的梦中恍然已经将那女子的背影和林婕的脸庞结合到一起了,而那句梦中的箴言竟也开始吻合。林朋笑着对小捷说:我妹妹就是没心没肺,你别放在心上哈,成天神神叨叨的。小捷反问道:她叫什么?“哦,我们都叫她婕儿,乳名嘛随口叫了。”小捷没有听到林朋的喋喋不休,耳畔似乎听到那句话“婕儿,执子之手,嫁我可好?”他要来林婕的电话,拨通的时候心中忐忑不安,林朋诧异的问,你怎么了?小捷也不知道怎么了,拨通的时候嘴边随口说出了那句:婕儿,执子之手,嫁我可好?那边似乎没了声音,半天才幽幽的传来一句:小捷,与子偕老,娶我可好?“咣”电话从小捷手中滑落。另一边婕儿泪如雨下。
七
“婕儿,你先回家。”婕儿小嘴翘起,嘟囔着迈动步伐,淡绿色的旗袍随着迈动的步伐闪烁着。林朋掏出一支香烟递给小捷:小捷,林家的家业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小捷抽了口烟道: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林朋抓住小捷的手“什么?”“福寿膏和玩花钱”林朋笑了,抽大烟和赌博确实是失宠的好方法,那么开始行动吧。小捷嘴角一丝冷笑,随即抹去。民国二十六年秋,林家二十子除林朋外皆被鸦片和赌债缠身,个别子侄居然花柳缠身离世而去。林老爷子对其失望之极,一个个的赶出家门。八.一三后,林家的万贯家财落入林朋之手,小捷不喜钱财整日带着婕儿游玩。民国二十六年冬,上海沦陷。林朋不舍家业,竟为日寇走狗,小捷苦劝未果携婕儿逃至苏州。春节的烟花燃放,小捷惆怅满怀,婕儿竟刺血书劝夫从军。小捷道:婕儿,此去一别,凶多吉少,但愿日后来生再见。婕儿轻依捷怀:若有来生,我定当相问:小捷,与子偕老,娶我可好?
八
小捷历经百战升为军长,苏州一战战死沙场,婕儿偷眼看到林朋带着一队日军前来,身穿旗袍纵入荷花池。耳畔似乎又听到小捷的声音:婕儿,执子之手,嫁我可好?
婕儿告诉小捷,自己梦中有一个少年,总是在梦里出现,耳畔便出现那句箴言,而自己便要鬼使神差的回过那句。自己在梦中撑着一把伞穿着淡绿色旗袍。烟花遍天,林朋去接小捷过年,中途出了车祸,抢救无效死亡。小捷携林婕的手站在林朋的墓碑前面,小捷轻叹,前生如水,今生无缘。婕儿相依小捷,背后烟花漫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