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花开

  • 文 / 苏木子
  • 2015年04月30日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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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我的时候,是我最不幸的时候。

我离开你的时候,是在你最不幸的时候。

如果说,真有宿命一说,我想我们是被卷进了这宿命的轮回。

 

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你,然后挣很多很多的钱,娶你当我的妻子。

说这话的是个只有八岁的小男孩儿,他叫八千,是个孤儿。

看这段话的是个已经20岁的女孩儿,她叫清歌,是个资助农村贫困学生的有爱心的人。

插足这中间的是一个20岁的女孩儿 ,她叫木子,是清歌的同学兼闺蜜,和清歌一样有着爱心的人。

 

那年清歌19岁,暑假的时候她做了一次旅行,目的地是东城的一个小山村李村。清歌生在一个繁华的小县城南城,南城的水土养了很多有出息的人,例如清歌,考上了北城的名牌大学。例如八千,和清歌一样,考上了北城同所名牌大学。

清歌背上行囊就出发,兜里揣着在学校假期时兼职时攒的钱,这样的感觉是清歌最为喜欢的。通过自己的努力,挣一笔不算太多的钱,做一次不远也不近的旅行。

从小就在南城长大的清歌,从中学时期就特别羡慕离家上学的同学,他们可以自由的花钱,只要不超支,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像她自己,衣食住行全部都被家里人安排好。清歌还羡慕那些放学可以走在乡间小路上的同学们。中学时候的一次周末,同桌过生日,邀请清歌还有其它的同学一起去家里玩,同桌的家就在乡下,当清歌第一踏上乡间的小路,闻着泥土的香气,听耳边牛的咩叫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她感觉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是自己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于是清歌有一个梦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农村待上一段时间。

清歌出发了,她再次闻到乡间泥土的芳香,心底的愉快不言而喻。

就是在这里,一个农村的稻场上,清歌看到了一个小男孩,他叫八千。他躺在一堆稻草上面,周围是一捆捆稻草垒砌出来的草堆,正好遮住小男孩躺着的位置。这样的夏天,在知了叫个不停的午后,清歌走向了这个小男孩。

小弟弟,你怎么躺在这里睡觉,这里多脏啊,回家睡不是更好吗?

小男孩警惕的看着她,从小生活在李村的八千,几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看着清歌穿着漂亮的衣服,带着时尚的帽子,背着他从来没见过的旅行包,他害怕是坏人,一声不吭。

小弟弟,我走了很远的路,路上一直都没看见什么人,我能不能去你家里歇息一会儿。

小男孩还是一言不发,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清歌,像是要用眼神杀死清歌一样。一定是小人书看多了的缘故,小人书里那些厉害的人都是用眼神就可以让一个人心惊肉跳,不战而败。

小弟弟,我是从南城来的,因为喜欢乡下,所以来看看,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有好心人收留我,让我借宿一晚。

小男孩似乎听懂了一些,也明白了清歌的目的,感觉清歌不像是坏人,便拉了一下清歌背上的旅行包。清歌正好肩膀有些酸,便将旅行包从肩膀上取下来。小男孩便提起清歌的旅行包走,清歌跟在小男孩身后,清歌试图自己提包,可是小男孩拽在手里紧紧的,只好作罢。

他们走到了一所破旧的房子前,房子外面有个小院子,周围用红砖砌成的围墙隔着,关上院门,就是独立的屋子。清歌摸索着走进一扇门后,是正屋。屋里面放着一张正方形的木桌,虽然看上去有些时间了,但是桌面铺着几张油画,拼接起来正好覆盖住整个桌面,如果不看桌脚,这张桌子就跟新的差不多。

今晚你就在那个屋子睡吧,那是我的房间。就像是遇见救星一样,小男孩收留了我,今晚我不用露宿田地里了。房间很小,但是很整洁。我想,小男孩的爸妈一定很爱干净吧,看孩子的房间就知道了。傍晚的时候,附近家家户户都开始生活做饭,而小男孩却不知去向,我想,一定是去田地里接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吧。我坐在院子里头看着袅袅炊烟,享受着自己在农村度过的第一个黄昏,感觉在这里,连天上的云都显得特别的漂亮,周围的知了声、牛的叫声,家长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交织出来的节奏比我听过的任何音乐都让我痴迷。

正在我享受这一切的时候,小男孩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袋挂面,身后没有他的爸妈。

“我们煮面吃吧,家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小男孩边说边头也不回的往做饭的地方走去。

看着端上来的两碗面,一碗面上面有鸡蛋,另一碗却是清汤面,他把那碗有鸡蛋的面递到我面前。我说,这鸡蛋你吃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撅着嘴说,我从来都不吃鸡蛋,给你就赶紧吃。黄昏的院子里,一个19岁的女生,一个8岁的小男孩,埋着头吃面。一碗面是清汤寡水,一碗面里散着鸡蛋黄。

吃罢饭后,他搬出家里仅有的一张躺椅,他说那是他爷爷留下来的,是家里比较贵重的东西,平时都舍不得用,就怕用坏了。他还说,你是城里来的,走了一天一定累了,躺下来休息会儿吧。他还说,我们乘会儿凉再去睡觉,外面凉快。

难怪都说饭桌上还谈生意,小男孩在吃完饭后便彻底放下了对我的警惕,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叫八千,今年八岁,是个孤儿。他说他从小就跟爷爷一起长大,爷爷一生没有娶妻,膝下无子。那是个寒冷的冬天,爷爷从田里回来,走到院子门口,突然听到附近有小孩的哭啼声,爷爷随着哭声寻去,发现了他。看着小脸冻的通红的他,爷爷便将他抱入屋内,生起炭火。爷孙俩一见面,爷爷乐了,他也不哭了。没有人来要回这个孩子,他成了爷爷的孙子。爷爷希望这个被父母一起的孩子能健康成长,正好那时候正在放电视,里面有个八千岁,没有文化的爷爷觉得“八千”两个字念起来很顺口,从此他便被大家唤成八千。

其实他一开始在念书,只是去年爷爷过世,他无心上学,也无能力上学,便辍学在家。

你想上学吗?

想,但是不能想。

只要你保证,坚持上到大学,我可以帮助你。

清歌姐姐,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记得每年给姐姐寄你的成绩单。

每个月清歌都会给远在李村的八千汇一笔款,每年的暑假和寒假,清歌都会收到八千从邮局寄来的成绩单。

自从那次离开李村,清歌和八千的联系就是通过书信的方式。清歌毕业了,工作了,找男朋友了。八千小学毕业,中考考上市重点。八千答应过清歌一定会完成学业,他在信里说,他要考上北城的大学,他长大了,他想报答清歌这些年来的资助。

八千带着录取通知书到北城,他按照清歌在信中提到的地址找到了一处住所。

一个女孩在房间里忙活着,他长大了,懂得了许多,开始有些羞涩。都说女大十八变,房内的女孩从背影看跟高挑,在八千的印象中清歌姐姐不胖,但也不是这么瘦。房内的女孩子突然转过身来,她看到窗外站着一个小伙子。八千惊喜的露出一丝微笑,十年过去了,他终于再次看见清歌姐姐,心底的喜悦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他正准备喊“清歌姐姐”,可是从门后面出来的女孩是自己不认识的一个人,他知道十年已经过去了,清歌姐姐一定会变了个模样,可是眼前这个人一丝清歌姐姐的痕迹都没有。

你是八千?清歌的弟弟?

你是谁。

我是清歌的朋友,我叫木子,欢迎来到北城。

那我清歌姐姐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我跟她失去联系也快5年了。

5年,清歌姐姐一直都在给我寄钱,可是她离开已经五年了,我给她寄的成绩单,还有那些信都是这个地址。八千瞬间感觉自己的世界乱了,他的清歌姐姐在哪儿。

5年前,清歌和交往了2年多的男友结婚,然后离开了这个租住的屋子,去了老公的新房。她结婚了,婚后半年生活的很幸福,丈夫体贴,公婆就像自己的爸妈一样宠爱自己,她感觉自己真的很幸运。虽然结婚,清歌依然没有忘记那个在李村的小男孩。每次收到八千寄来的成绩单,她都特别的欣慰,她无数次在脑海里想象,八千长高了吧。天冷了,八千买新衣服了没有。八千现在应该是个帅小伙了吧,会不会有女孩子追他了呢。

半年以后,清歌因为一直不想要孩子,被公婆冷落,更离谱的是,他的老公外遇了,而对象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木子。清歌对于爱情要求不高,只要那个人对自己足够忠诚就够,当她看到自己的闺蜜给自己的老公发的那条暧昧的短信,她瞬间失去了最亲的两个人。

跟老公离婚,离开了北城,再也没有出现过。

五年前,八千还在上初中 ,每个月会收到清歌姐姐寄来的钱。

半年前,八千给清歌姐姐写了一封信,还寄来他的毕业照。因为家庭情况,八千显得比其它的同龄人更显得成熟、稳重、帅气。八千在心中对清歌说,姐姐,你要等着我,等我到北城,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该换我来照顾你了。半年前,清歌早已为人妇,可是所有的书信并没有更换地址,清歌结婚后便搬离了和木子一起租住的小房子。

当木子看着这个帅气的小伙子时,一颗年轻的心居然有些动心。

她羡慕清歌,有一个疼爱她的老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当她看到清歌老公的第一眼,便想象着,这个男人是我的该多好。她骗他出来,在酒吧喝了一晚的酒,然后发生了应该发生的事。因为父母的压力,清歌不想要孩子,他将所有的心事吐露给清歌最好的朋友木子,他埋怨清歌的不懂事,埋怨清歌不体贴父母,埋怨清歌是个工作狂,每天下班后他不再第一时间去接清歌下班,而是和木子在酒吧喝酒。看着这个男人因为家庭而心力交瘁,木子有些心疼,她说,如果她是木子,一定不会让他如此的累。他半夜回家,清歌在睡觉,他脱下外套进洗澡间洗澡,木子发来一条短信。“不管任何时候,我都陪着你”。

木子姐姐,怎样才能联系上清歌姐姐。

我有个邮箱,是她一直在用的,但是不知道她现在会不会用。

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八千,你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再走。木子试图挽留这个小伙子。

不了,谢谢木子姐姐,我还有事。

找了一家网吧,八千给清歌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

清歌姐姐:

我是八千,你的弟弟八千。我考上了北城的大学,我来这个城市找你,你却不在。

清歌姐姐,来之前我从院子里摘了一束花,你最喜欢的风信子,你说风信子的花语是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幸福人生。你说你希望能像风信子一样,拥有自己的人生。我带着她们来到这个城市,只想亲口对你说,姐姐,如果我是幸福的,我希望和你一起共享。

姐姐,我知道你的生活并不如意。五年了,姐姐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只是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而我还像个傻瓜一样接受着你对我的付出。

姐姐,二年前我说,等我长大后,我就努力挣钱,然后娶你做妻子。可惜那封信是别人看到的。

姐姐,你在哪里?

你的弟弟八千留

八千给清歌写了十几封信,但都没有收到回信。

八千开始打很多份工,熬夜学习,每个学期都拿最高奖学金。他坚持每个星期都给清歌写一封信,大体都是说一些自己在学校遇到的趣闻,还有自己遇到的一些麻烦,最后总是不忘问清歌的近况和她的住址。

清歌去过八千的大学,他真的长大了,当年那个在路边被自己遇见的小男孩已经长这么大了,迷人的笑容,帅气的脸蛋,学校一定有很多女生追求吧。看着八千身后被几个女生偷拍,她也开心的笑起来,真好,八千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清歌看到八千的邮件,他那么着急的找自己,其实自己就在他身边。自从得知八千在北城的大学,她在那所大学的附近盘了一间店,店名”一路花开“。她怀念那年在李村的暑假,怀念那一院子的花,她说她梦想有一天,有一个小院子,她会在院子的两边种上各样的花,从门口走进自己的房间,可以看一路花开。

十二年后,八千上大二,开始有更多的时间做兼职,他去一路花开的咖吧面试,办公室门推开,清歌就坐在沙发椅后面。

你好,我叫八千,是来面试做兼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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