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从谁的青春里走过

  • 文 / 落小念
  • 2015年04月30日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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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不同的起点开始奔跑,只是终究还是回到了同样的终点。听说这样的缘分叫做,殊途同归。

                  文/落小念/1277815179

      【chapter 1】时光长成了最隐忍的模样

   我叫陆七暖,可惜辜负了这个名字,这么些年来我从来不曾觉得温暖过。因为我生命里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温暖,早就死在了被称为曾经的那些单薄年生里,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归咎于陆七宁。
陆天明把陆七宁领到家里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地板上,透着太阳暖橙色的光线研究手上戴着的紫水晶。街口卖玉石的老婆婆说紫水晶可以辟邪转运,许微便欢天喜地的买了下来。许微是我的妈妈,而此刻她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给我和陆天明做晚饭,嘴里还哼着俗气的好日子。
   这么些年,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是陆七宁的到来摧毁了我生命里的所有温暖。那天陆七宁在饭桌上被正式宣布成为我们家的一员的时候,眼睛里有闪亮亮的光,只是同时许微和陆天明也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许微当场摔了筷子指着陆天明的鼻子质问“暖暖这么小,你在外面养女人我都忍了,还把这个野种带回来算什么?”说着,她转过头恨恨地了陆七宁一眼。陆天明拍桌子跳起来,脸涨得通红,他叫嚣着回应道“什么叫野种?***都死了,以后她就跟着我过。”许微别过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饱含太多无法言说的辛酸和绝望,她起身怒气冲冲地拽着陆天明回了卧室。我坐在桌子旁边,看着许微轻轻颤抖着走开的背影,忽然间没来由地心慌。
    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间消弭,只剩下我和陆七宁坐在一桌子菜前面,面面相觑。陆七宁一直用小羊羔看大灰狼的眼神,怯生生地看着我。我冷冷地会看着她,伸手把桌上装满饭的小瓷碗推到一边,面无表情地跳下椅子走到陆七宁身边,就像推开饭碗那样简单地推到了旁边的凳子。而旁边的凳子上坐着陆天明最宝贝的女儿,陆七宁。她倒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重物坠地的声音,沉闷而钝重。我站在她跟前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然后弯着嘴角笑了笑说“我不是故意的。”
   同样的声音从卧室里突地借由某种莫名的介质直接传进我的心脏里,我回过头踢踏着往卧室跑,眼泪在只几步的途中忽然间就落了下来。许微斜躺在桌子下头,脑门上开了一朵硕大无比的血花。忽然间脚下就没了力气,我跪在门口爬过去抱着她温热的身子,泪眼婆娑的扯着袖子给她擦脸。她是那么爱美,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可以脏了她的脸呢?眼泪落在她脸上,混着血,我用颤抖的声音问她“疼不疼?妈你疼不疼?”许微难看地扯了扯嘴角,满眼不忍地看着我她张口想要说话,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她疼爱的女儿说,她还没有等着我长大。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身子黯然地冰冷下去了。陆天明走过来伸手想要抱起她,我抬着头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抱住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仰着脸用仇恨的眼神与他盯着她的眼睛。这一咬,也就咬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情分。这时候,陆七宁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她站在门口的蜷缩着身子,用怯生生的眼睛打量着我们。我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顾自跪在地上抱着许微哭得惊天动地。

     【charpter 2】这是你的仇,你的债,你不能忘

    陆天明最终动用了很多的关系,将许微的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毕竟他是有的是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许微的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我知道她不甘心。之后的很多个夜里,我都梦见她鲜血淋淋的站在我眼前,她抓着我的手腕,表情狰狞。她不再微笑着用温和平静的声音喊我暖暖,她的声音嘶哑而僵硬,那些仇恨的字眼一个个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像被人掐着脖子时断时续。她说“陆七暖,你要记得,妈妈是被害死的,被陆天明那个混蛋还有他的野小孩害死的。陆七暖,这是你身上背着的仇,你不能忘记。你不可以忘记。” 然后她的脸开始扭曲,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我便在深夜里被惊醒,再无心睡眠。这是梦魇是魔咒,每日每夜让我身不由己地去温习对他们的仇恨,所以尽管那时候陆七宁只有七岁,我已然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仇恨。每次梦见许微,我都会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到她床边,漠然地伸手掐着她的纤细的脖子,直到她从香甜的睡梦中挣扎着咳嗽着醒过来。她总是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脖颈上有深红色的掐痕,眼睛里亮亮的,有泪光。最开始的时候还会有些胆怯和于心不忍,但所有未泯的不忍和善良都在时间的砥砺中一点点被消磨干净了。最后,所有那些波澜起伏的情绪都在一夜夜的填鸭式灌塞的仇恨里被吞噬,尸骨无存。这样混乱而扭曲的日子,完全占据了我的韶华青春。
   这些事,陆天明并不知道。陆七宁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然而脖子上的掐痕是一时间无法消退的,她就每天穿着厚厚的高领毛衣来掩盖。索性陆天明也因为工作的事情长久的四处奔波无暇顾及我们。我一直不知道陆七宁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同样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对于我还有什么意义。我害怕自己的事情终有一天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扭曲的恶魔,可是却又无法控制住内心的膨胀的仇恨,只能日复一日地被仇恨所鞭挞驱使。挂在手腕上的紫水晶因为有些细微的棱角,磨坏了拴着的红线。我蹲在地上闭着眼仰头把它按在额头上,眼泪沿着脸上的弧度滑落下来,毫无预兆。

   青春还是那样温温吞吞的模样,一步一步迈向成长的崖顶,一步步无限接近,万劫不复。

   生活永远不是电视连续剧,剧情不会顺着台本忽然把孩提变成少年,变成白头翁。日子过的不紧不慢。我与陆天明几乎已经形同陌路。而我和陆七宁的关系并没有丝毫的改善,就算她一再对我谦卑忍让。于我,她不过是个卑劣的掠夺者,带着虚伪怯弱的假面具凶悍地攻城掠池。自始至终。陆天明越宠她,我就越恨她。只是这样的恨还不足以将我和这个家一同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不是陆天明做的太过不公,也许我们也能安平喜乐的过完这一辈子。至少是表面上和气美满,直到我足够强大飞离这个牢笼。
   事情的高潮真正迭起在我上高三这一年。陆天明的生意忽然出现危机,在家境拮据的几乎可以用捉襟见肘这样的名词来形容的时候,他还执意要将陆七宁送进最好的初中。事实上陆七宁的成绩并不好,所以必须要砸进学校大笔的赞助费。为此,陆天明毅然将我从原本的一流高中转入末流的学校。听说以我的成绩转过去,可以免除一切的学杂费。这一切,我并不知道。直到最后报到的那天,他才提着我的行李出现在我眼前,然后面无表情地陈述了他的抉择。我站在他眼前,已经有1米6的个头,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不要。”陆天明也不恼,斜起嘴角笑笑,他说“陆七暖,你别忘了,我是你爸。”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厚颜无耻,才能在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下,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忽然想起来回过头嘲弄地说一句,“陆七暖,你别忘了,我是你爸。”
   时隔久年,许微趴在地上鲜血淋漓的模样恍然一瞬间又回到我眼前。她举着手抓着自己曾经梳洗得柔顺整洁的头发,一把抓住我的左手,面目狰狞的“我不甘心…你要记着,这是他们的债,你的仇,你的恨。不能忘,不能忘。”忽而又转变成她坐在地板上,怀里抱着我,童话书搁在膝盖上。她的笑容温吞恬淡,声音淡然而平和。阳光从突出的弧形阳台上赤脚跑进来,像所有童话里描写的那样温暖。幸福从小小的紫水晶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与时间拉扯着,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一不小心就幻灭在现实里。
   我和陆天明一直站在原地沉默着对峙。时间太久,陆天明已经开始不耐烦。他抬着手腕去看时间,露出的劳力士的表链子反射的光金灿灿地,像是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我的眼睛里。瞳孔里有轻微而破碎的疼痛感,我眯了眯眼睛,扬着下巴看着他。书上说,这样的表情看起来像捕猎的蛇一样危险。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直到陆七宁一脸无措地站到房间门口,她脚上穿着细软的毛拖鞋,走路的时候几乎没有声响。她喊陆天明“爸爸。”然后走进来乖巧地拉着陆天明的衣角说“爸爸,别为了我耽误了姐姐,不值得的。”她的声音一直带着轻微的娃娃音,显得甜腻。陆天明低头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笑着说“宁宁别瞎说。”模样温良。他说完转身反手拉着陆七宁,提着我的行李出了门。
   木制的门被用力拉起来,震得阳光里的尘埃都微微扬落。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转过身子看见弧形阳台上放着几个小小的白瓷花盆,里头种着几株小小的植物。迎着暖黄色的阳光,翠绿色的叶子小弧度地在这个写满尘埃的世界里自由地摇摆着。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踢踏着走到阳台上弯腰端起花盆搁在两指宽的护栏上。
    陆七宁进门的声音刚响落了,楼下就响起清脆和着沉闷的撞击声。翠绿色的植物默然地躺在楼下花园的过道上,那模样有几分凄凉。我回过头摊开手耸耸肩,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她站在门口咬咬嘴唇,手指弯曲在掌心里攥成拳头,但最终她只是沉默着低头换上她的毛拖鞋,然后转身径直走进卧室里。我站在阳台上逆着光眯起眼亲吻手腕上的紫水晶。
妈妈,我从没忘记过身上的仇恨呢。

   忽然间起了风,天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阳台上已经空了,再没有什么会在阳光下顽强而茁壮的生长了。
   晚上陆天明打电话给我,他在电话里叫我的名字,他说“陆七暖,明天去S中报道。”然后电话就挂断了例行公事。手机里传出来持续的忙音。今晚陆天明还有一场酒席,事关他的公司能否在这场金融危机的浩劫中起死回生。所以今晚又只剩下我和陆七宁。
   窗户外头是墨黑色的夜,衬着一些杂乱的灯火。看起来零乱并且绝望。按下待机键,跳下床穿好鞋子,关了灯走出房间。陆七宁的房间并没有上锁,门缝下还有隐约的亮光。我打开门走进去,她正在浴室里弯着腰洗头,并没有察觉。“陆七宁。”我喊她的名字,语气温和平稳。在她回头之前却伸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把按进洗手盆,直到整个洗手盆里只能看见满满的水和陆七宁黑且长的头发。陆七宁不停地伸着手在虚空里胡乱抓舞着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短暂而破碎。
   事实上我是于心不忍的。微黄的灯光下,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僵硬,但目光却是柔软的。最终我还是松开了手。陆七宁浑身无力地靠着墙面滑倒在地上,潮湿的头发零乱地贴在她的脸颊上。她歪着头眼神涣散地看着墙面上的壁灯,嘴巴一张一合,声音断续。她说“姐姐…我不怪你…不怪你…”我捏着手腕上的紫水晶,爬在水渍斑斑的地板上泪如雨下。“可是姐姐…我只想要一个家…一个家…为什么你要恨我呢….”那一瞬间,盘踞在心脏里多年来根深蒂固的仇恨忽然间如风间的云烟般消失幻灭。
   我跑到外面给陆天明打电话,身上穿着湿透的睡衣。他在电话那头咆哮着声嘶力竭地大喊“陆七暖,要是宁宁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一定宰了你!”我站在午夜的大街上咧着嘴巴大笑,声音颤抖却尖锐,几乎要疯狂一般。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是你要的结局吗?”“这就是你要的债,你要的报复吗?”我呐喊着,在行人疑惑避让的目光里狂奔,跑到市郊的房子前才顿下脚步。脚下一软,整个人萎顿在地上。手腕上的水晶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最后逃不脱被扯下来丢到垃圾桶里的命运
   风有些凉意,街道上只有零散的路人,各自低着头,行色骢戎。冷风大口大口地灌进喉咙里。笑着笑着,表情忽然间就转成悲情的弧度。就像一场无声电影,只有长大了嘴巴和满脸不断的泪水这样的夸张画面。
    并不是只有哭天抢地的嚎啕才能演绎悲伤。

   【chapter 3】我们像一首最悲伤的歌曲

    王子楠出现时的场面就是这样的。他正背着吉他和几个兄弟翻墙出了学校,就看见那个叫做陆七暖的女生瘫坐在路边,张着嘴巴流泪,默无声息。后来他形容这样的场面只用了一个成语,叫做叹为观止。他弯下腰,背上的吉他敲在我脑门上,他尴尬地咧着嘴巴笑了笑,“小妞你哭什么?”我并没有理他,扯着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别过身子仰着头。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的起伏。
   因为没有星光,繁杂的灯火让夜空显得苍凉。王子楠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夜色。他从背上拿下吉他,盘腿坐在旁边。一同翻墙出来的两个男生站在一边的夜风里抽烟,零星的火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他们还要赶着去网吧包夜,表情和举止都已经传递出了不耐烦的意味。最后他们站在原地喊他楠,然后两人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寂寥的夜色里。
   电话屏幕重新亮起来的同时,旁边坐着的王子楠歪过头说“你可以叫我楠。”屏幕上显示的是陆天明。见我迟迟不肯接电话,他就把吉他搁在一边抢过电话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是陆天明暴躁而焦虑的声音,似乎隔着距离都能看见他的声音震起一地喧嚣的画面。他说陆七宁已经变得呆滞,他说陆七宁是你妹妹,你怎么能下得了手,他说陆七暖老子一定要宰了你。楠复述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顿了顿,他转过头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爸爸?”我没有应答,只是默然地点点头。他就在旁边凄然地笑了笑,然后抱着吉他起身站到我眼前。他说“别难过,起来跟我走吧。这是你别无选择的选择。”末了又补充道“我的房子就在前头,很大。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我默然点点头,的确是别无选择的选择。
   这个冷暖自知的城市,外围的地方有一幢小小的房子是归在这个叫做王子楠的男孩子名下的。他带我去市郊,站在小小的旧楼下无所谓地笑着,说“这是我的房子,你可以住在这儿。”口吻寂寞。我抬头看他,他面无表情地站在灯光晦暗的路灯下,他说“爸妈离婚后划到我名下的,他们有自己的家庭。而那儿,都不需要我。”顿了顿,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脑门说“累赘而已。”夜色寂寥,我只看见他眼里的光,像是星火。我叫他楠,他就回过头来冲着我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和在黑暗里亮亮的眼睛。
好像是起了风。夜里有些凄凉。
   第二天,是楠去打听的消息。他逆着光站在沙发前,“大脑缺氧导致的结果是…你妹妹傻了。”我把身子往沙发里缩了缩,不敢抬头。窗外有光透进来,会照亮内心所有的阴霾和晦暗。楠走过去拉起了窗帘,他站在窗子边仰着头叹息,“别难过。就像我,欢欢喜喜地等着继承遗产。”然后他走过来带我去学校。他说“陆七暖,成绩那么好,不该放弃。明年考个好点的大学走得远远的,离开这儿。”
   “那你呢?”
   “我没办法。成绩不好。”
   “ 努力啊,一定可以的。”
   “呵呵,来不及了。高二的时候没学费,停过学,现在根本就跟不上。”
   “楠。”
   “嗯。”
   “你恨他们吗?”
   “我不知道。”

   最终,还是来到了S中。命运有时候,叫人不可抗拒。
  冬日的清晨,带着无法消弥的凛冽。校门口种着的法国梧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模样凄凉。楠背着他的吉他站在校门口咧着嘴巴傻笑,“原来你也是S中的。” 他说完,一晃身就窜进了学校。陆天明的宝马车就远远撞进视野里。他下了车,穿着他崭新的呈亮的皮鞋快步跑过来。我没有动。最后面容枯槁的陆天明站在我眼前,满脸都是青灰色的胡茬,显然昨晚并没有睡得安稳。
   “陆七暖,她是你妹妹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攥着拳头瞪红了眼睛看着我,像是一头怒极了的狮子。
   “许微还是我妈妈,你老婆呢。你又怎么下得去手?”我抬着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
   “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是不肯原谅我?”他忽然间低下头表情黯然地说。
   “因为你从来不配被原谅。”我转过身子不再去看他。
   冬天的温度总是很容易就能把说出来的话变成一阵阵雾气,最后还是要消失在虚空里。他站在我身后,驮着脊背,他叹了口气说“你,去看看宁宁吧?”口吻竟有些低声下气。
   我没有答应,倔着脸扭头走进学校。楠正站在校门口等我,手里捧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他把咖啡塞到我手里,然后歪过脑袋凑到我耳边说“一会送你到教室。以后在学校就假装不认识我好了。”我皱眉,不明所以地抬着头看他。他就咧着嘴巴笑,然后呵着气喝了一口咖啡,抬头望着教学楼的方向“因为名声不好。像我这样的学生,老师会用什么词语评价,你应该也是知道的。”说完,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他说“你跟我是不同的,你要有美好的前途呢。”
   很多时候,我们无力去左右什么。就像我们也无法决定自己人生这只船所要航行的方向一样。
   楠把我送到教室门口,然后冲着我笑了笑转身就走了。正如楠所预的那样,放学后我就被新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那个满脸雀斑的中年妇女顶着一蓬卷发坐在小山一样的作业本下面,露着发黄的牙齿笑着说“陆七暖,你是个好学生,少跟王子楠那种的学生来往。高三也只有这么小半年时间了,抓紧时间学习才要紧。”她在形容楠的时候用了“那种”这样含糊的形容词,我忽然间觉得我应该为楠做一些什么来当做是报答,所以我推倒了桌子上的书,够过去揪着她的头发大声质问她什么叫做“那种”学生。她伸手来抓我,嘴里大喊“陆七暖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难怪只配被转来这样的高中。”这么一闹,满城风雨。最后在校务公布栏里只贴出一张红纸黑字的退学告示,上头写着我的名字,陆七暖。我站在公布栏的玻璃窗前面咧着嘴巴笑,旁边围着的学生中规中矩地穿着校服,三三两两地站在身后看我,玻璃上却只印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再没有其他。

   冬天真的是来了。这个季节的温度几乎在一夕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楠一直问我为了他这样一个认识不到10小时的人,值不值得,后不后悔。我就笑,把搁在手边的啤酒拿起来喝了干净。他买了很多啤酒,可是自己却一口都没有喝,他爬在窗台上往外看,外头是漆黑的夜,没有边尽。我低着头喝酒,眼泪流到嘴角,咸而涩。楠忽然转过身蹲下来抱了抱我,他说“陆七暖你别哭,陆七暖你别哭。”
又想起许微所给予我的中间横亘着12年的时间那些拥抱。这一夜,我又梦见她了。她赤着脚坐在客厅的木地板上的阳光里,怀里抱着我,她哼着摇篮曲,表情安稳。最后她歪着头拍着我的脊背,脸上的笑容平定而安详,她说“暖暖,是妈妈错了。暖暖,你要放下仇恨,好好生活。”我在梦里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大喊“你要我怎么继续生活?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才17呢,就再也没有未来了!”我瞪着眼睛从黑暗里醒过来,楠打开灯赤着脚跑进来。他弯腰给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脸颊上的泪,他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灯光照在玻璃窗上,外头还是墨黑色的夜。除了这个城市不眠的灯火,再没有光亮。

  【chapter 4】生活有时候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这个南方小镇的冬天已经到了最寒冷的时刻。
我几乎整日整日地躲在楠的房子里,但却清楚的知道必须要学会养活自己。因为生活有时候真的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楠说可以去***妈的公司,他可以去找她安排。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正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地仰着头看外头铅灰色的天。

   似乎是要下雪了。

  楠最终还是去找了他的妈妈,带着我。她的公司开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里,有属于自己的高而冰冷的商务楼。我们进去的时候她就坐在办公桌前。短头发,皮肤很白,脸上有淡淡的妆容,带着细致精巧的框边眼镜,眼神犀利,精明而干练。她起身背对着我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放眼望着这个浮华的城市。我低着头跟楠说想回去,楠点点头,当即拉着我离开了。
   因为是周六所以并没有课。楠带着我去他朋友的酒吧。并不是所有电视剧里所描述的那种声色犬马的地方,有人坐在酒吧里小舞台上弹吉他,下头的人端着酒杯不出声响。楠拉了我坐在吧台上,转过头跟身边的朋友叙旧。服务生笑着递给我冰水,是个瘦高的男生,看起来很秀气,他问我是不是楠的女朋友。我低着头看着悬空的脚,不知道怎样的答案才是正确的,索性冲着他笑了笑当做是回答。
“喜欢这不?”楠的朋友端着杯子走到我面前问道。我点点头。他就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他说“楠说你为他被退学了?真英勇。”我转头看了看远处的楠,不知要说些什么。旁边的男生就笑着说“楠说你要找工作,就来这上班吧。只是先说好,当waiter,工资不高。”我弯着嘴笑笑。
   窗外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像是吟唱,又像是哭诉。

  落雪的那天,我站在酒吧的门口仰着头看天。雪花落进我的眼睛里,凉凉的触感透到心里去。以前邻居家的一个小男生忽然间喊着我的名字从对街跑过来。他站在我面前叫我“暖暖姐姐”,我低下头伸手抹了抹眼角。他说“暖暖姐姐,去看看宁宁吧。她一直念着你呢…”后来说了些什么就再没有听见,只看见满世界的雪花都掉下来,纷纷扬扬地掉进我的眼睛里。
  当天晚上楠回来的时候他告诉我,陆天明去找了他,他说陆天明希望我去看看陆七宁,就算不原谅他也好,只是去看看陆七宁就好。
  夜里雪下得更大了,一场接一场。不知道天亮的时候,能不能拥有足够的厚度,掩埋掉所有的仇恨。

 【chapter 5】原谅把你带走的雨天,在忽然醒来的黑夜

  最终还是决定要去看她。毕竟有些东西是连时间也无法磨灭的,比如骨子里的亲情。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医院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冷清感,和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让人无所适从。
  陆七宁的病房在走廊的最深处。阳光充足。病房里只有陆七宁一个人,她坐在靠窗的病床上,歪着头靠在枕头上,视线没有焦点地游离在窗户外头。我走过去叫她宁宁,她就转过头来咧着嘴巴看着我傻笑,口水从嘴角滞缓地流下来。陆天明掏出手绢默然地从后头走过去,弯着腰一点点给她擦干净。时间忽然像是静止了,陆天明弯着腰的姿势忽然就定格在原地。只是萧瑟的画面里,弯低的脊背一直隐隐颤抖着。他伸手捧着她的脸,他叫她“宁宁,宁宁。”病床上的陆七宁也只是毫无知觉地笑,甚至于目光是停顿在我身上的,口水顺着她的嘴角又流了下来。窗外的阳光太强,几乎照得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转身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却听见陆七宁在后头叫我的声音,她喊我“姐姐,姐姐。”一声又一声,像锐利的匕首,一刀又一刀剜进心脏里。我在冬天的街道上闭着眼睛奔跑,眼泪从脸上滑下来落进虚空里,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脑子里却全是陆七宁的模样,弯着嘴角微笑的,咬着嘴唇隐忍的,歪着头发呆的,闭着眼睛流泪的…

   天快黑的时候,楠再一次的翻墙逃课。他背着吉他出现在我眼前,表情欢喜,他说“他们决定送我出国。嘿嘿,我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说着伸着手在虚空里挥舞,满心欢喜的样子。他见我兴味索然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往下说下去,转身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你跟你妹妹…”
   “同父异母。呵呵。”
   “那你妈妈呢?”
   “死了。就在她踏进我们家那一天让陆天明逼死了。”
   “唉。不然我跟我妈说声,让你跟我一起走。”
   我低着头不知道要怎样回答。楠说他的手续已经在办了,大概春天来的时候就可以离开这了。我抬着头,看见暮色的天空里有深灰色的云朵和渐渐落下去的太阳。高楼林立的城市,看起来冰冷而僵硬。
   这是我不喜欢的城市。也是楠不喜欢的城市。我们都是这个城市的囚徒,只是他很快就要离开,而我的黎明还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酝酿着。
   其实按照法律,我已经成年,只要陆天明一通电话,就可以安稳地把我送进这个城市最冰冷的角落里苟延很长一段时间。可是这一次陆天明放过了我,而我在楠的小楼里安稳地住了一段时间。直到陆天明再一次打电话给我。电话里,他的声音暗哑而低沉,听起来有几分萧瑟凄凉的味道。他叫我暖暖,他说我们谈谈吧。楠问我要不要陪我一起过去,我低着头笑了笑,地上拉长的影子晃了晃,我说不要。扭过头看见窗子外头的阳光刚好落进来,照在地上。

   春天怕是就要来到了吧?

   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见到了阔别多日的陆天明。他拉着陆七宁的手坐在花园边上的小石阶上,手边放着几本彩页印刷的故事书。他跟她说话,温声细语地叫她的名字。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有几根扎眼的白头发藏在头发里。忽然想起一句歌词来形容这样的场景“那画面太美,我不敢动。”
   陆天明远远就看见我,他摸了摸陆七宁的头,站起来走过来叫我。
   “怎么不过去呢?宁宁很想你呢。”
   “我…”
   “过去就过去了吧。你也不要再恨我了。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他顾自低着头笑了笑。陆七宁从远处走过来,她站在我面前,迎着阳光咧着嘴巴笑起来。她说“姐姐,姐姐。我不怪你呢。”
    浮云摇曳着掠过天际。
    这座南方小镇的春天就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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