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拾光

  • 2015年04月30日 11:55
  • 文 / 原创
  • 文学期刊 ·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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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时光


时光是一个黑洞,它包含了太多的故事,完美或残缺幸福或缺憾,美好或丑陋。


而我,是一个收集故事的人,在无尽的时光里面收集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不论结局如何我都相信它们有存在的意义,我的名字叫顾念。

那天,我又来到了这个名叫南浔的古镇,它弥漫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气氛。转过拱桥,绕过小巷,墙上的青苔和石板地都记录了它曾经历过的岁月的沧桑。我明白,我又将在这里停留......

我寻到了那家古色古香的客栈住下。夜晚,我躺在小院子里面乘凉,夏天的星空迷人而又梦幻。这也是古镇最精彩的地方,不需要灯火辉煌的点缀,没有那么多的纸醉金迷。它很简单,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朴而又温馨的感觉。吃一块橘红糖,甜香四溢,品一口新茶,茶所独有的香味瞬间随着舌尖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闭上眼,静静的享受夏风的清凉,伴随着蝉的鸣唱。这样的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让人流连。


   “哒,哒,哒,哒......”鞋子和青石板的表面响起他的脚步声。

   “你来迟了,云里,”我笑着说“许久不见,还好吗?”

   “一如往昔,你这个天涯游客怎么又有时间来看我这个孤家寡人啦?”他拿起我的茶极其自然的品了一口,笑道:““汤色嫩绿明亮清香,滋味清爽或浓醇。叶底嫩绿,尚完整。又是今年春季的西湖龙井吧?”

   “一年不见,你着品茶的功夫倒不见退步啊。””我感叹道:“还依旧守着那个故事吗?”他不说话,在我身边坐下。从旁边采下一片竹叶,又吹起了那首曲子。


时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和我初见的那个夜晚。那个故事被揭开的夜晚,我知道,他又跌入了回忆......




Memory:回忆


时间流水般逝去,那年我十六了,她十八。


那年我和云黎都在香港,灯红酒绿。云家世代是商家,所以我们自幼便有专门的先生授课,有着自己的思想。那年,父亲突然去世了。母亲也抑郁而终,打点好香港的商业,我们便按照他们的遗愿,将他们带回了南浔安葬。姐姐她终日沉浸在父母逝世的悲痛里,郁郁寡欢,无法自拔。而我,则迷恋于这里的风景,希望他们可以抚平那份悲伤。直到那一天她心情颇好,我们便去了藏书楼。在那里,她遇见了他,那个叫顾轩的人。


他,是那种拥有横扫天下的君王霸气的人。自小痴迷于项羽,卫青,岳飞的我们当然对他心生敬佩。也频频与他外出郊游,山川美景和欢声笑语,仿佛抚平了她心中的伤。但,我却没有想到,原来姐姐对他却不只是仰慕那么简单......那天,我回家,看见姐姐在绣手绢。她自小就有天分,和母亲一样擅长苏绣,却从来不喜欢。她嫌弃这是浪费时间,可现在她却那么认真的绣着。于是,我蹑手蹑脚的绕到她后面一把抢过了她的手绢。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跳了起来,脸由白转红,颤抖的手指指着我“云里,你,你......”白色的辑里湖丝织成的手绢,绣了个“轩”字。我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姐,难道你......”她的脸颊上蒙上了两片粉色的烟霞,她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寒冬的雪,很美,像他们纯洁的爱情




     

Memory:离开


开春,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冰雪。


   我们要回香港了,他也要收到了上级的通知,要奔赴北方虽然有万千的不舍。车站,他拥她入怀,他说:“云黎,我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回来,若是我将战死沙场就将手绢送还给你,你不必苦等下去,嫁个好人家吧......”“不可能,你可以不去吗?既然会生离死别,那你就不要去了好不好?就留下来。为了我,这难道不行吗?”“大丈夫当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今生,我在这条命注定是要报效国家,但我的心永远留给你。”“好,那你走,我等你......”

   我们依依不舍的分开了。却不知,这一别,要成永别。

   1937年,是动荡的一年日本的枪炮打开了中国的大门。战火燃遍了中原大地,鲜血染红了无数河流,动荡不安的社会和人心惶惶的气氛在中国的各处蔓延着。

   虽然香港并未受到战火的侵扰,但却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父母双双去世的样子,终日郁郁寡欢。


直到那一天,她收到一颗带血的丝帕,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不停地呢喃着。




Memory:等待


三天后,云黎拾缀好包袱来找我道别。阴暗的天空下起了濛濛细雨,似乎是先知晓了云黎的离去而特意为她所轻摆的洗礼。云黎静静的坐在我身前,脸上始终掩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她说,“云里,替我缠上红腰带。”


女人缠上红腰带,那便是意味着终身将为一个男子所守贞。我未劝云黎,她向来是敢爱敢恨的女子。她缓缓的旋转着身子,那红腰带如一波红色的清流,慢慢的绕过了云黎纤弱的腰肢。直直的停住于我的眼前,她伸手将我拥入怀中。耳边呢喃这着:“云里,我要去南浔,我在那儿等他回来。”我将头埋入云黎的香颈间嘤弱的哭了。外面的春雨下的愈发狂躁起来,云黎却在这个时候执意要离开。用她的话说,那是一场上天赐予的洗礼。要她洗去一身污秽,干净的等着他回来。她还说,“云里,若他并未去南浔,而是回来了这里,那替我将这个镯子还与他。”“云里,勿挂念我,也不要来找我。”我默默的点着头,也只能目送她在这滂沱的大雨中,没去了身影......


她要离开了。我知道,我没有办法留下她。只能让她北上,望着她默默离开的背影,我感觉到心里一阵抽搐,我明知此去凶多吉少。北方混战,中国军队节节败退,南京也沦陷了,30万同胞倒在了日本人的屠刀下。而他,也许也在那场战争中也为国捐躯了。可我依旧无法阻止。


她的离去,如秋叶的凋落,化如泥土,变为尘埃......





 

Memory:复归


重回南浔,这里的风景依旧。亦如当年,宁静且安详。却再也遇不到你,再也遇不到他。我早已厌倦了灯红酒绿的香港,于是我也回到了这里。我没有找你,我只是来寻找那些回忆。我依旧百思不得其解,你重回南浔的理由到底是为了逃避那场注定血流成河的战争,还是等那个不可能回来的人,亦或是贪恋往昔的美好。

你就像一本无字天书,我从来就读不懂你。但,我还是尊重你的决定。就如梁实秋所说的那样:“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都要去接你。”

于我,无尽的时间犹如锁链,将我囚禁在这个日新月异的人世间。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是我怀念我们曾经共度的岁月。即使未来再孤单,我也可以拥着回忆温暖的活下去,替你们活下去,为了这个故事活下去......





Memory:祭奠


一曲叶笛悄然而止,我们都从回忆里苏醒。“这笛声真是更胜从前啊。”我笑望他,眼里却泛着点点泪光。“谬赞了,不过是普通的笛声罢了。”他答:“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悲是喜,但我知道这首曲子一定是为了他们而奏的。”“明天就是他们的忌日了,陪我一起去看看他们吧?”我看着他说。 “好。”他答道。

次日,阳光明媚。我抱着一束白蔷薇,和云里一同来到了他们的墓前。“哥,云黎,又过了一年了,我来看你们了。你们还好吗?我知道你们一定很幸福吧,有对方陪着。这一次,你们终于在一起了......”我轻声的和她述说着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我说,她听。仿佛她还在,从未离去......


七年前,我来到南浔,是为了将云黎的遗物送归故里。她最终还是等到了他,不过,却不是那个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了。她等来的,只有个四方盒子和一封信。而那个送东西来的人,便是我,我叫顾念,是顾轩的妹妹。 她笑着接过我手中的东西,然后便带我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她将他埋在了这里,我要帮她,她却执意不肯。我只好站在旁边,看着她小小的身躯在忙碌着。平地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包,她累了。便靠着他的坟,坐下休息。和他低声说话,不知不觉的就泪流满面。我看着她的梨花带雨,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哀痛,我们就这么守在他,哭了一晚上......


黎明破晓,她摇了摇睡去的我说:“她要去他年幼成长的地方,于是我便陪着她来到了我和哥哥的故乡——湘湖,那里很美,也很安静。我们一起生活了七年,可她还是不能放过自己。她就是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死前留了两封信,一封信中简单的交代了她的生后事,并要我将她绣的那块手帕和另一封信交给她弟弟-——云里。于是,我带着她的骨灰又回到了这里,南浔。


那天,骤雨倾盆,我莫名其妙的又来到了那个古宅。冥冥之中,仿佛是她在指引。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奔赴香港,便遇见了他——云里。他对于她的死,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而是带着我将她埋在了哥哥身边,之后便吹起了那一曲竹笛。


我将手绢和信交给了他,手绢上绣着一句诗”人生相遇,自是有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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