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就只是转瞬之间,寨子门前的田坝子就没了,黄灿灿的菜花地,金灿灿的麦浪都消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机械不分日夜的劳作。站在寨子门口,感觉熟悉又陌生,车来车往扬尘无数,那孤单站立在路旁的寨门似乎瞬间就苍老了,那些曾经陪伴着它的青草泥土的蜂房已经换做了混凝土的凝重味道,似乎呼吸都沉重了很多。
背着双肩背包顺着寨子的路往家里走,沿路遇到的人都十分面生,不知道是寨子里的小孩长大了,还是寨子里的小伙子们又娶了亲。在脑袋里搜集自己熟悉的面孔,年轻的似乎没有几个,而年老的似乎都抬了一根小板凳坐在自己院坝里眯着眼睛晒太阳,灰白的头发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荧光。偶尔,路过一家人家的门口,那坐在院坝里的老人睁开自己即将消失在满脸皱纹中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慢慢的说,“丫头回来了呀!”看着那老人,微笑的回答,却被她那浑浊到透彻的眼神打量得有一种温暖的惶恐。
有时候我会想,我又背着书包回来了,那些曾经一起和我一起的伙伴们呢?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在我离开的时候回来过?
终于站在了家门口,看着自己家门口种着的葡萄、枇杷,心里似乎有了一种莫名的心安,那一路走来的不安似乎也在这一刻像石头落地一样的,稳稳的,平静下来。大声的想着家门大声的呼喊,迫切的想看到爸爸妈妈的样子,告诉他们我回来了。却意外地遇到了久违的伙伴。
眼前的面孔依稀还能辨认出儿时的样子,而我却是没有办法想象眼前的她就是她。或许她还是她,但她也不再是她了。她怀中的孩子很活泼,一双小手似乎是在抓挠着什么,不安分的四下挥动,两条小腿也不住的蹬蹬,玩的好不开心。也不知道那孩子严重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么兴奋,裂开了小嘴就笑,让人可以看到他那还没有长牙的粉色牙床。
我一下子被她那一句“叫阿姨”的话击中,就像是一道天雷击中,雷得我七荤八素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像寨子里的那些伯娘婶婶们一样,动作熟稔的抱着孩子,逗弄着他,一边开口询问着我进来的情况。我仿佛机械一般回答着,看着他怀中的孩子,我脑海中就像是海底地壳运动掀开的巨浪一般,可以说惊涛骇浪。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想明白从小一起跑田埂,一起朝露上学,一起踩着夕阳回家的伙伴在自己的眼前转变角色变成了一位母亲。对于小伙伴的记忆似乎还停驻在那天真的追打嬉闹的画面中,而转瞬之间就切换到了眼前抱着孩子的母亲。看着眼前的人,张嘴想要和她交流,却在说了两句话之后免得苍白,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儿时的灵犀默契,两个人的交谈也渐渐变得无力,像是寨子里一些长辈为了过过面子而进行的交谈,是为免彼此太过冷漠而淡忘了童年时期的美好。
或许,此刻站在一起交谈的两个人都极力想要记住脑海中那天真的纯净的自己。
似乎还在蒙圈儿,那怀抱着孩子的幼时的伙伴已经走开了,她的身边还走着一位牵着小男孩的男子。
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走到一起需要缘分,能够组成一个家庭需要感情。这是我有生以来的认知,而现在,周遭的人事却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生活在这里,我是不是可以跳出这个怪圈?我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可以走出去。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小说为了给生活在骨感现实中的人们以一种对美好的憧憬。她在短短十几天时间之中就决定随他而去,或许也是那些编织了美好温暖世界的小说的功绩吧。谁知道呢?
一个女孩在自己的豆蔻年华,抛却了自己如花的岁月,抛却了自己似锦的前程,走出了自己的初中校门,走出了自己的家门,冲动的走进了一个男子的生命,冲动的将一个生命带到自己的生命中……没有办法想象,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大孩子,一位母亲……
似乎这个寨子变了,很多的人和物都变了,像那田坝子,像那打着瞌睡的老人,像她,像我……都不复从前的模样。我不止一次的想,她过得好么?她是不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书本上说的美好的爱恋,她是不是也懂得那感情所附带的责任?甚至我会想,她可能还没有真正的感受过恋爱的过程,就已经在为自己儿子的出现而奋力在生活中挣扎了……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