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秦璐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给母亲发一条信息:“妈,我已经安全到达广东,我买了广东卡把联系电话告诉你。”此时秦璐内心很忐忑,不知道母亲会怎样回复。
来广东之前,母亲尖利的话语和生气的表情还历历在目:“秦璐我告诉你,不许去广东。你做事情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常性,干的好好的工作非得辞掉,跑那么远,你难道不知道工作一向是说的很好,到了就不是这个样子……”
秦璐躺在床上有些难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依然不能获得母亲的一句赞扬?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愿意跑这么远来广东,谁又能理解她的苦痛?结婚后,甜蜜中夹杂着的是痛,她不能跟任何人说,其实她的老公身体很差,生活的重担她只能一个人承担。
小腹隐隐作痛,该死的“大姨妈”!秦璐心里骂道。她有时候多么希望自己是男儿身,单靠一双肩膀就能闯出一片天,一直以来爱的感觉一直离自己很远,直到遇见了现在的老公,她第一次尝到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滋味。
在决定结婚的时候,对于老公的身体状况,她谁都没有说,包括自己的父母。但是结婚后,她发现生活真的很艰难,并不是想象中的简单……
手机响了,是母亲回的短信,秦璐紧张的险些把手机摔在地上,她害怕母亲冰冷的回复,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就像是掉进冰窖里,心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不用了。”短短的三个字,秦璐有些自嘲地笑笑。肚子真的很痛,楼下的机器还在不知疲倦的运作着,很烦,想到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将要在一个语言不通的环境中生活,她就觉得委屈,眼泪不自觉掉下来。
又是那个噩梦,秦璐梦到自己躺在墙角里被无数双手侵犯着,她想哭,想大声叫,怎么都喊不出声音。
黑色渐渐侵蚀了狭小的宿舍,躺在床上的女孩还没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浸湿了女孩的发梢。张黎坐在秦璐的床边,心疼的看着她,却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减少女孩的恐惧。
一声温柔的叹息,张黎站起来带上门走了出去。在夜色的笼罩下,不远处的山有一种逼仄的压抑,张黎烦透了这样的生活,她只是不甘心老公竟然出轨了,她忍受不了老公对自己的背叛,于是抛下刚出生的女儿来到这样一个闭塞的小山村工作。
张黎很美,一双美腿就能诱惑很多男人,想当初在外企那些老外不也是围着自己团团转,她不屑于做一个情妇,在自己上司高调的追求下情急之中拉上了暗恋自己很久的郑海,就是自己现在的老公。她是美,但是她还有一个做女人最起码的自尊,不甘心只做花瓶,于是她努力的学习和工作,但是还是避免不了那些男人的骚扰。
张黎一直觉得自己的婚姻很草率,新婚第一天的夜里,那个平时老实巴交的男人把自己的双手捆在床头,粗暴地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天晚上郑海难听的话语至今还在耳边回响,不想去回想过去,守不住的婚姻,断了也好,只是可怜了刚出生的女儿。
两个女人,屋内的女人被噩梦缠绕醒不过来,屋外的女人被现实的梦魇笼罩着走不出来,其实出不来的是她们自己的心。
【贰】
楼下的车间内是忙碌操作着的男男女女,他们不知愁般的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手上的工作,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诉说着不一样的故事,谁都不能明白谁心里的故事,谁也不能懂得彼此内心的想法。
秦璐醒来了,她觉得很冷,虽然被子很厚,压在心底的秘密又在咆哮,那个漆黑的夜晚,受到的侮辱,以及那个未出世被自己打掉的孩子,她还没有那么坚强,可以独立生养一个孩子,她怕这个孩子出世了,她会如母亲每次打自己一样歇斯底里,把所有的过错给一个孩子承担。
秦璐痛苦的闭上眼睛,她此时觉得很无助,一股凉意从心底蔓延全身。她突然很想念远在家乡的老公,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老公心疼的为她捶背,她都有一种强烈的愧疚感。她觉得自己好脏,根本不配拥有孟超这样纯净的爱,秦璐其实也从心底暗下决心,如果检查结果是自己不能生孩子,她就离开孟超。
秦璐一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脸上挂着美丽的笑容,任何女人站在她身边都会黯然失色。但是秦璐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在角落里抽烟,眉头紧锁,眼睛里溢满忧伤。
张黎是看到的,秦璐望向自己的目光和那些女人并不一样,充斥着的是关心和疼惜。两个女人眼神无声的交流,看到的是相似的经历,是一种惺惺相惜。
“啪!”整个宿舍楼的灯都灭了,张黎和秦璐同时打亮手机,安静的度过了一个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响起轻微的呼吸声。
天刚微微亮起的时候,第一声鸟叫响起的时候,秦璐醒来了,轻声起床到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在洗脸,“早啊!秦璐,我是你的同事,张黎。”
秦璐难为情的露出微笑,才轻声吐出两个字:“你好。”
秦璐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跟张黎熟络起来的了,张黎很健谈,也很乐观,有时候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她婚姻的不如意,而秦璐压在心底的秘密也几乎要蹦出来,都在几次的欲言又止中被自己压了下去。
张黎提着酒找上秦璐的时候,秦璐刚跟老公孟超吵完架,孟超非要来广东,说要照顾她。两个女人坐在天台上开始不咸不淡的聊天,两个人喝酒一样的性格,默默地喝上一口,就会不自觉地多说几句话。
“秦璐,没想到你这么能喝。”
“你也一样啊,我大概是遗传吧,对酒没感觉。”秦璐说完拿起酒瓶喝完了最后一点。
“你说是不是有的时候女人需要放低姿态试着原谅一下别人。”张黎点燃了一根烟,猛吸一口。
秦璐想制止张黎吸烟来的,但是话到嘴边却成了:“给我来一根烟。”
“你还是别要了,你是个好女孩。”张黎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秦璐。
一句好女孩触到秦璐的痛处:“好女孩……呵呵……都是假的……”
“我觉得自己很脏,我多想从这个世界消失,但是我又没有勇气自杀。”秦璐伸手拿过张黎面前的烟,手微微颤着,打了两次火,才把烟点亮,深深地吸上一口,却被烟呛得咳起来。
【叁】
张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秦璐讲完了她的故事。五年前那年高考秦璐名落孙山,母亲的白眼与呵斥让她难以承受。
“你个死丫头,不是说要考清华给我看吗?考那么点分丢死人了。”母亲重重的一口吐沫吐到地上。
“你以为我愿意考这点分吗,你天天就知道骂我打我,你知道我心底压力多大吗?”看到母亲的态度,秦璐觉得那口吐沫就像是吐到自己身上一样,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你这样说是怨我了。”母亲说着就走过去用力推了秦璐一把。
正在气头上的秦璐没忍住还了手,就这样两个人打起来,秦璐在挣扎中跑了出去。
那一天秦璐不知不觉走了很远,也想了很多,从小到大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旋转,一直到到天黑才意识到该回家了。
秦璐当时一摸身上没有钱,她鼓足勇气坐上了一辆黑车,期望司机能先送她回家,到家了再给钱,谁成想那个司机把她带回了家。
那个漆黑的夜晚,秦璐被司机扒光了衣服,司机的傻儿子在她的胸上摸来摸去,她被司机按住胳膊挣脱不得。
司机的傻儿子欺身上来,侮辱了她。黑暗里她来不及哭,就被那个司机再一次……
秦璐说不下去了,她呜呜的哭了很久。秦璐大口大口的喝完一瓶酒,有些晕眩,她对张黎说:“你相不相信,我爸妈都不知道这件事,我谁也不敢说,但是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底,是一个摆脱不了的噩梦。”
秦璐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也喝了很多酒,当然也流了很多泪。
“其实我不是那么勇敢,勇敢到可以自己承受这天大的侮辱。只是那天我回去后,我妈还继续生着气要我滚。你理解那个时候我的心情吗?真的是无法形容,我觉得自己就像是掉入了一个冰凉的无止境的深渊,连我最亲的人都不理睬我。”那么久了秦璐第一次对外人倾吐内心的秘密。
“我结婚了,结婚了又怎么样?丈夫很爱我,对我百依百顺,我却感觉被他的爱压抑的窒息,我需要一个自己的qqkjrz/' target='_blank'>空间,没人能理解我,所以选择了逃避,但是孟超要过来的消息让我再一次紧张起来。”
“我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摆脱那个无止境的噩梦……”秦璐觉得自己醉了,头有些晕晕的。
“秦璐,爱是一颗熬伤的糖,不要让别人等太久。试着放下,你才能真正享受到爱情的甜蜜。”张黎说完又点上一支烟。
爱是一颗熬伤的糖,秦璐心底默默念着。她该怎么去理解这句话,孟超爱她,但是这爱让她窒息,令自己窒息的前提却是自己无法打开心扉。
秦璐突然觉得压在心底的那件事讲出来,就觉得轻松很多了。其实孟超给予的爱,是每个做丈夫的最正常不过的爱。是自己一直以来小惊大怪。
秦璐给孟超发了一条信息,说了一句对不起。
秦璐抬眼看到张黎嘴角的一丝苦笑,“其实女人的贞洁也不是很重要,只有没能力的男人才看的那么重,秦璐,你说是不是。”
张黎说完打开最后一瓶酒,喝起来。秦璐心想,她们可真能喝,脚边的酒瓶子少说也有十个了。
【肆】
“其实我以前做过‘鸡’。”张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璐还是吃了一惊。
“那个时候有个男孩追我,他说要把我解救出来。开始我只以为他就是个单纯的孩子,认清我的面目之后,就会鄙视我,然后离开我。但是我并不知道的是,男孩子追我是因为之前我们见过一面,他对我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在我看来是个很可笑的词汇,男孩子第一次见我那一天,因为我的父母从老家赶过来看我,我退去了浓艳的装扮,把自己打扮的像个职场小白领。坐公车的时候就坐在男孩旁边,我并没有在意旁边的人一直望着车窗外。后来男孩被我的一个客人打死了,是不是很可笑,就像拍电影一样。”张黎看着我笑笑。
“后来我真的没在做了,要去做一个小职员,要去体会没钱买名牌,没钱买化妆品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这样撑下来了。我进了一家外企,遇到了我之前的客人,也就是我当时的老板,他追求我,要我做他的情妇。可是我不想,不想再过之前的日子。我知道部门里有一个小职员对我有好感,实际上我也喜欢他,那个小职员就是我现在的老公郑海,我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结婚的,郑海知道了我以前是做鸡的,就开始变了。”张黎抬起头望着天空,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
张黎一口气说了很多,她想到了那个有着干净笑容的男孩子,想到了和男孩子那段纯洁的恋情。
男孩每天早晨都会给她带早餐,普通的豆浆油条,却给了她不一样的温暖。她开始厌倦每天晚上灯红酒绿的生活,那些色咪咪的老男人趴在她身上气喘吁吁的样子让她觉得恶心,相比较之下,闭眼之间男孩羞红了脸的样子,让张黎觉得这个世界也有希望。
她忘记过了多久,男孩开始觉察出她的异常的,只记得男孩出现在酒吧时惊愕的表情,还有失望,只是那失望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男孩把她拽出酒吧,握紧拳头砸在墙上,愤怒的语气带着血腥的味道,他说:为什么?
张黎曾经以为电视剧里的桥段都是骗人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会砸出血来,还不觉得疼。她有一瞬间的心疼,立即被虚假的笑容掩埋:不为什么啊?我喜欢这样的生活。你买得起名牌吗?你能给我那么大的房子住吗?答案是不能,所以喽!
张黎,我不会让你就这么下去的,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男孩的坚定让张黎几乎要陷下去。只是那个时候张黎明白,不能给男孩希望,所以她又走进了酒吧……
男孩每天晚上都来,花大把的钱买张黎的酒,有一天惹张黎的一个客户不高兴了,派手下把他打了一顿,男孩被打得头昏脑胀的,不小心撞上了车,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从那以后,张黎脱离了纸醉金迷的酒吧生涯,靠自己一步步的从个小职员做到了总经理助理,张黎看到郑海的时候,恍惚中以为是那个男孩。因为她记得走过郑海身边的时候,郑海局促不安的样子,像极了那个男孩。
爱是一颗熬伤的糖,张黎常常想,大概是自己藏在心底对男孩的爱熬得太久了,所以才嫁错了人。
【伍】
“张黎,我一直觉得你很美,你的经历只会加重你的魅力,你刚刚是说你老公想回头了吗?”秦璐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想通了,从我出来后,他就拼命的找我,我妈给我打了好多次电话,说郑海找我,都找疯了。”张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璐能感觉出张黎内心的挣扎。
秦璐是被电话声吵醒的。秦璐,爷爷快熬不住了,你快回来吧!孟超说爷爷得了胃癌,是晚期,爷爷一直瞒着不让告诉秦璐。
秦璐慌慌张张请了假,坐上了回家的火车。爷爷是最疼她的人,那些幼年时光,那些爷爷掌心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糖果,秦璐的嘴角泛起点点甜,夹杂着眼泪,有一些苦,有一些涩……
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秦璐就明白这一去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路繁花绿草,还有那些熟悉的、陌生的人,也要封存在记忆里,或许哪一天打开记忆的盒子,会被清理出去。
张黎,我还是愿意称你为女孩,尽管你的心灵已经饱经风霜,但是你说的那些话,却实实在在打动了我的心。爱是一颗熬伤的糖,我想你这么说,那么你心底的那颗糖应该还散发着甜味。所以,试着原谅吧!
张黎在桌面上看到了秦璐留下的纸条,女孩微笑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带着虚弱,夹杂了一丝苦涩,但是脸颊那个浅浅的酒窝,却让人感觉那里承载着糖的甜味。张黎拨通了郑海的电话……
故事结束了,应该说是个还算不上故事的故事,两个女孩于时间的荒涯中遇见,彼此的一段心声,相互倾吐,温暖了对方,挽救了自己。或许她们这一辈子再也不会相见,但这一刻的相遇成了她们心底最温暖的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