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低吟,云缠绕,天空兀自湛蓝,风筝依旧飘扬。然而,曾微笑着对我说“为你,千千万万遍”的人,你去了哪儿?
我不管阿富汗贵族与奴隶,富裕与贫穷,梦想与现实的差距有多大,我只知道喝过同样乳汁的人就是兄弟,这种手足之情时间也无法拆散;我不管你是住皇宫的王子或是住瓦房的贫奴,因为是友情,所以甘愿为你付出,然而这不能成为你可以伤害的筹码;我不管责任与义务,情感与付出是怎样规定,我只相信刻在石榴树下的童话“阿米尔和哈桑,喀布尔的苏丹”。
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很多事,在刚萌芽孕育时,便显露出其厄运般的不祥结局。命运狰狞着血盆大口,狞笑着看我们被水怪拉下黑暗幽深的湖底。因此,只能等待,等待着救赎。
喝过同样的乳汁,同在一个院子一个草坪上迈出第一步,呀呀学语的第一个字,阿米尔说的是“爸爸”,哈桑说的是“阿米尔”。今后十几年的光阴便遵循着命运既定的轨迹,呼啦啦朝着青灰色的未知驶去,崛起一阵尘埃。而现在阳光依旧烂漫,勾着肩背的手依然紧握贴着温暖,对望的双眼仍然闪烁着天真与信任。
在白杨树高高的枝桠上,荡来荡去没穿鞋的四只脚丫,裤兜里满满装着的桑葚干和胡桃,阳光会穿过树影照在彼此哧哧笑着眯着眼的脸庞上;在松枝茂叶的石榴树下,阿米尔一刀一刀刻下“阿米尔和哈桑,喀布尔的苏丹”,这一刻,没有等级悬殊,没有主仆差别,有的只是对未来美好的希冀与期盼;在成片的玉米墙边,哈桑盘着腿,聚精会神听阿米尔念书,纵使他目不识丁,注定要成为文盲。然而,夕阳未下,日光微淡,谜一样的文字,神秘的故事,还未展开。
华丽富贵的大宅里,血性刚硬的父亲,软弱胆怯的阿米尔,忠诚善良的哈桑。因此,为了讨父亲的欢心与重视,阿米尔不惜一切代价要赢得风筝大赛的冠军;为了不受阿塞夫的迫害宁愿躲在角落看着哈桑被凌辱;为了埋葬过去的不堪,逃避现实的残忍,阿米尔毅然决然选择栽赃嫁祸逼走哈桑。而愚忠悲剧的哈桑,只是挺身而出保护沉默害怕的阿米尔;只是在阿米尔问“你会为我啃土吗?”风轻云淡回答“你若当真,我会去,为你”;只是在阿米尔不断砸自己挑衅的时候绝不还手;只是在阿米尔陷害自己时最后一次捍卫主人的荣誉。“为你,千千万万遍”那是哈桑对阿米尔的承诺,因此选择无条件相信。
《华盛顿邮报》评价:“没有虚矫赘文,没有无病呻吟,只有精炼的篇章,细腻勾勒家庭与友谊,背叛与救赎。作者对祖国的爱显然与对造成它今日沧桑的恨一样深。故事娓娓道来,轻笔淡描,近似川端康成的《千羽鹤》。”然而,就如撕裂伤口的疼痛,每一次深呼吸都会牵动脆弱的神经,引起血液的回流,退回到心脏便是微麻的悸动。友谊便是当作炮灰而丢弃吗?友谊便是这样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吗?友谊便是山盟海誓后的背叛与欺骗吗?于是,知道“对友谊最大的误解,就是认为它是万能的”。
童年时,曾一同仰望着的繁星缀满的星空,葡萄藤下促膝私语,那时我们尚年幼,不喜欢大人沉重严肃的腔调,只是在自己独立的小天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为自己而活。历经岁月的打磨沉淀,那时的伙伴一个个变得陌生而疏远,曾经说好的誓言在时间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被沙尘掩埋,被海水冲洗,面目全非,土崩瓦解,没有人再敢拍着胸脯说“我愿意为你,千千万万遍”,只是在翻开粘尘的同学录时对身旁的人笑着说,看我们当初的无知与天真啊;只是在现实中权衡利弊后作出我们自以为是的决定,洋洋得意;只是在岁月的涤荡下,淡忘了那些曾以为刻骨铭心永不会忘记的友谊。那些欢笑的花儿,沉浸着当初最美的露珠,却也必须迎来黄昏时刻的凋暮。
水面漾起淡淡涟漪,荷叶枝茎挺拔,我俯下身凝望着静静的湖面,水面倒影出的天空中风筝还在飞舞,上升,盘旋,却不见了那追风筝的人对我说“为你,千千万万遍”。